20
Jan
2021
如何激活城市工业遗产巨构？天华建筑师的思与辩
唤醒沉睡的不锈钢厂工业遗产巨兽，引导其转型为多元活力复合式文化街区
2020年6月28日，上海宝山区特钢宝杨路L型厂房、不锈钢20号组团首发项目正式开工建设，拉开吴淞创新城建设的“第一幕”。吴淞副中心从规划阶段转入实质性开工建设阶段。天华作为本次开工的不锈钢20号组团首发项目和组团概念设计竞赛方案的参与者，通过几位主持建筑师访谈的形式，从城市、历史、空间构想、建构、业态和生活方式策划等各方面聊聊如何唤醒沉睡的不锈钢厂工业遗产巨兽，引导其转型为多元活力复合式文化街区，以及城市区域更新及复兴的故事。
（ 下文为访谈节选 ）
受访嘉宾 (按出场顺序)
黄向明 天华集团董事、总建筑师
吴 欣 天华集团副总建筑师、上海天华执行总建筑师
韩 健 上海天华公建五所所长
邢 望 天华集团副总建筑师、深圳天华总建筑师
主持人
李石影
工业遗产巨构与城市集体记忆
李石影：工业史，或者这种工厂的空间是全世界现代化共有的一个记忆。我今天走进来，虽然是在上海，一下子就想起意大利Antonioni导演的电影《红色沙漠》，那种巨大的Silo，巨大的厂房里，无论是灰白色还是红色，它始终给人一种疏离感。我觉得这个电影很有意思就在于虽然厂房看起来好像是很恶劣的，但它的那种美并不逊于自然的美，并不逊于一草一木，它依然能够激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于新生活的尝试。所以我今天来这里就觉得很有意思，然后我听说这里要改造成为一个当代艺术展览空间。
▲场地总鸟瞰图
黄向明：我们介入这个项目的过程和经历其实还蛮复杂的。好几年前就有三四件事情跟这个项目有关联，最早从宝山地区的城市设计开始，我再一次走进宝钢是3年前，也是这个不锈钢厂，但是是另外的一个轧钢厂的车间。厂房非常的巨大，有1公里长，800米深。20几年没用了，有些破败。当时宝钢希望我们把它改造成一个新的地方，让上海美术学院进驻。那是个设计竞赛。
▲2018年宝武不锈钢轧钢车间，可容纳9架飞机的工业怪兽
我们来看基地，走进厂房再次被巨大的尺度所震撼。它本身是非人性的、非日常的，就像你刚才讲的电影一样，有人性的一面，也有非人性的一面，这两者之间的对比很强烈。它们交织在一起，会使你产生一种很恍惚和错乱的感觉，这对我们之后如何去想象一个新的空间，带来很强列的灵感刺激。
▲不锈钢20号组团现存老厂房
▲不锈钢20号组团现状布局图
旧厂区功能转换与使用者角色转换
吴欣：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把厂房从原有的单一功能转变为多元复合功能，很多功能将被放置在一起——有剧院，有办公、有工作空间、生活空间，成为一个大家向往的复合的公共空间。
▲多元事件发生地
韩健：我们最早来看这块地时，是产业工人作为我们的向导，跟我们讲当年在这个区里面发生的一些故事，包括一号路的故事。最终你会发现，产业工人的下一代马上经历的其实就是使用者的转换。原来他是参与者，后来仍是一个参与者，但更多是成为了一个消费者，原来的工人角色转换变成了新的消费者。
历史风貌保护与工业遗产转型
李石影：听起来这个项目的设计过程非常动态和复杂。各方的forces在不断地左右前进的方向，但是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我们都希望在它改造之后依然能够找到宝钢的记忆，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怎么考虑的。
黄向明：宝钢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非常壮观的一个工业遗产，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业遗产。它在未来的角色肯定是要转变了，会变成城市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产业生产的一部分。这个转变其实是很艰难的一个转变。因为本来的厂房功能造就了这些形态，包括它的尺度，包括它的相互之间的关系，跟今后城市正常的日常生活其实是有很大的差异的。但是我们希望把他们局部的或者完整的保留下来的，需要融入到将来正常的生活当中去。
▲提取历史元素
我们研究了这个厂房的构成，它是一个非常通高的空间，因为工艺的需要，上面有气楼，是自然排风。我们觉得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特征。如果我们把它改掉了，那它就不再是厂房，所以要把这些特征性的东西保留下来，最后我们的想法是在这个巨大的体量空间里面插入另外一个体量，让两者间形成一种对比。在环境和能源策略上也同样很smart。因为那么大的厂房，中央空调的使用是不现实的，会造成很大的资源浪费。
▲重塑场所记忆
李石影：我听您的描述可以想象出来，中间这个空间可以是个performativespace，它里面有无数的可能性。我在世界上很多其他国家也看到这种工业园区改造，但是往往都是一个小体量的建筑往里面放，就是box in the box。
复合空间编织与城市景观延续
吴欣：我们在处理20号组团的时候，其实是个文创核。这个文创核要对整个17.9平方公里未来的创新城产生巨大的影响。很多活力，包括一切联系，都会从这个核区扩散到整个片区啊。所以我们其实是从三个角度去考虑：一是空间；二是业态；三是建造逻辑和细节。在要保留厂房的特征的时候，要把它连续的系列城市景观都保留下来。
▲半鸟瞰（艺术之星南侧区域）
我们当时对此的理解有一个idea，就是自然对于这个城市文化遗产的一个弥补。所以我们在定义这个片区的几个特征的时候，首先有个公园作为一个识别度很大的存在，在新和旧之间成为了一个最主要的空间容器。第二，有条很重要的源路径就是一号路。作为最主要的公共性的道路。这条道路对整个未来园区将有很重要的影响。因为它的东侧是最老的历史记忆的一部分，它的西侧是一个焕新的演艺中心。有一个标志物在一号路和公园的节点中间，将来这个地方要变成可以自由漫步的一个空间，我们在道路规划的系统上考虑的是一个完全开放的文创型空间。街区的尺度渗透进了巨大的厂房，在一号路和公园之间打通了很多通道。
▲轴线网络
▲公园广场
▲公园广场步道
保留式微建构与差异化微更新
韩健：从具体的功能到我们对几栋楼的具体措施，首发项目的7栋楼其实当时是作为生产工艺的配套设施，主要是一些小尺度的配套食堂等功能。所以我们的策略也是一个微更新、轻改造的逻辑，原有的土建形式，包括原来房子、庭院的尺度、街道的圆形桥架、绿化空间都给与保留。针对不同楼栋，因为确实结构的形式跟它的年代都有不同的类型。所以我们每栋楼的策略也会不一样。
▲空间解构
▲重点改建部位
▲微更新改造策略
到了新建的这个三期部分，会有部分孵化器企业进来。对应到文化产业的孵化，其实是有定向的，比如一些电竞产业。所以我们在这里面补充了一个电竞馆。这个电竞馆可以跟将来的大剧院、公园做整体的打开。对于公园我们也设定了音乐节等一些场景在里面。这个项目整体上是不同的业态用不同的处理措施和手段来应对。
▲电竞馆和艺术区中间道路沿街镜头
生活场景设计与多元业态策划
邢望：就一个大的片区的商业的活化逻辑上来讲，可能更多地会考虑到从经营和未来整个园区的运营层面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形式。整个项目它其实是有零售的街区，然后有这种更新改建的创意的工坊，有电竞园区这种科技类的创新产业，包括一些创意园的办公室、剧场，我们也在当中设置了户外大型的城市舞台、城市客厅，包括我们还考虑到，因为它有科技，有零售，我们希望整个片区也是一个亲子活动的区域，所以在中间也做了一些儿童培训类的空间，在整个大厂区的轧厂的中心，一个大的壳体中心做了一个星型的舞台。我们希望在这里可以定期做一些文化类的展览和表演。
▲组团方案鸟瞰
▲场景分析图
▲室内演说厅效果图
整体来讲，这里面有一部分是由当下的消费文化所带来的一些消费型的空间。我们可以想象在这个园区里面，它将来会有喜茶，会有星巴克，也会有一些服饰店、餐厅、酒吧，同时也有一些文创类的品牌，有独立设计师工作室，包括有一些创意工作室，还有一些亲子类的培训教育机构，以及非盈利的组织。所有这些开放的、半开放的、经营的、非经营的业态，都会出现在这个园区里面，共同去形成一个活力的氛围。
▲艺术之星和剧场
致敬场所记忆与创造空间叙事
韩健：有一个具体的案例，在这7栋小楼里有栋楼其实是原来的临时建筑，它是一栋厂房，当时组建条件比较差，但它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采用了当时的红色涂料，所以它叫作红楼，这个历史记忆我觉得是需要被保留的。这个建筑原先所用的材料其实没办法再持续使用，从节能角度也是如此。但是在原来的工业的特征、记忆、颜色的基础上，我们做了一个关于整个7栋小楼的材料性的研究。
▲材质表达
针对这个小楼，希望保留原来红色的记忆，我们用了很多跟红色相关的，比如说有陶土砖，一部分石材，一部分仿GIC，这种材料的多样性的研究。对应原先两层的体量，在表皮上我们做了多种可能性推敲。最终我们选择一个既符合原本场所记忆，又符合办公属性的，最终还要符合现有功能的一个表皮，采用了砖的材料，运用了幕墙的做法。将来它会成为一栋非常具有网红效应的红楼。
▲材料设计
▲7栋小楼立面沿街镜头
▲由红楼处看向公园广场方向
邢望：也许网红建筑这个词是非常笼统的一个词，但是我认为所有的能够形成一定公众效应的、网络宣传效应的建筑，它一定是能够激发大家想象力的。我们有时候是一个空间的策划者，在想象这个空间如何被使用，谁会来使用？有的时候我们又像一个诗人，想象这个空间的叙事性，它能够创造怎样的一个故事，是不是有一束光打在一个原有的、已经发锈的墙上，投下一个影子，让人能够在这个影子里踏步，然后萌生一种内心是激动和回响。
▲夜景效果图
城市更新与历史空间之思与辨
实际上，上海钢铁产业调整计划早在2012年就已启动。彼时，上海市政府与宝钢集团就推进宝山地区产业结构调整签署合作协议。2018年7月4日，上海市政府与中国宝武签署加强全面合作，推进吴淞地区整体转型升级合作协议。
天华先后参加了两次宝钢工业区城市更新的国际概念竞赛，于2017年8月参与了“上海吴淞国际艺术城上海美术学院建设概念方案竞赛”——将1公里长的宝武集团钢厂轧钢车间改造成为融合文化创意、城院结合的美术学院，于2020年3月参于了不锈钢20号组团设计竞标——用有80年产钢历史的不锈钢20号组团老厂房群打造文化艺术综合区。两个大型现代工业遗存城市更新概念设计，融会了天华秉持的积极城市主义和批判性思考，以城市设计和建筑设计回应城市发展的时代挑战命题，也倾注了天华人对城市、对历史、对生活的尊重和赞颂。
▲2018年宝武不锈钢轧钢车间改造为上海美院概念方案
▲2020年不锈钢20号组团天华概念设计竞赛方案总鸟瞰图
天华理解的城市更新，从宏观城市设计的区域架构，到微观近人的丰富感官体验，兼顾城市空间、生活方式、场所精神、集体记忆等物质及精神层面的集成式转型，以超越拆、改、留的视野高度看待历史建筑的保护和更新，以HUL历史城市景观（Historic Urban Landscap）为理念，将城市更新与社会、经济发展目标整合，有序推进、有机演进，重塑生活场景及城市记忆，实现建成环境和自然环境之间可持续的平衡，是一个复杂、长期、多维度的挑战，需要设计师与城市管理者、开发企业、城市运营方形成战略联盟及紧密合作，循序推进，并最终达到景观类文化遗产从静态保护到与社会发展的“动态更新”和“有机存续”。
思辨背景
城市产业由“重”变“轻”，城市环境由“黑”变“绿”，作为上海五大重点转型区域之一的吴淞工业区，正在向吴淞创新城加速蝶变。在上海2035城市总体规划中，吴淞创新城被明确定位为上海市新六大城市副中心之一。作为上海北部城市副中心功能的重要承载区，总面积近26平方公里的吴淞创新城将按照“产业耦合、环境融合、功能复合、空间叠合、机制整合”的规划理念，以科创+文创“双创”产业为支撑、高端商务商业和高品质旅游业“两高”产业为配套的产业发展格局，打造成为全国老工业基地转型发展和城市更新的示范区、国家创新创意创业功能的集聚区、国际城市文化旅游功能的拓展区。
吴淞创新城的开发建设将合理保护与创新利用历史文化资源，延续工业城市肌理，传承钢铁文化内涵。聚焦钢铁工业风貌资源，注入公共、文化功能，创新利用工业遗产。其中，不锈钢地块总占地面积约3.25平方公里。未来，这里将是世界一流的吴淞国际艺术城，打造有工业遗存特色的高品质文化艺术先行区，以文化演艺、剧院、艺术展览、商业餐饮、休闲景观公园等为主要功能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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